更何况,他现在还披着官兵的皮,那些乡民素畏官兵,自己或许可以吓退他们。
他出了门,这个过程之中,便听得杀声四起,惨叫声不绝于耳。乡民的凶悍,出乎他的想象,才这片刻功夫,他的亲兵就被逼得退入村中。闻得他召唤,亲兵从四面聚来,而那些乡民,也围扰了。
“你们是何人,竟然敢杀官造反不成?”刘泽清的一个亲兵厉声喝问道。
“杀官?你们这些狗贼,将这好生生的村子糟蹋成这模样,还说自己是官?”乡民最初是一愣,但旋即有人厉声骂道:“你们定是响马,兄弟们,杀了响马,将他们的狗头送官换赏!”
“正是,正是,明山哥哥说的是,咱们今日也来当回官兵,捉捉响马!”
刘泽清听得这话,心中一动,他上前两步,大声道:“本官乃山`东总兵刘泽清是也,在此捉拿响马,尔等啸聚一处,定是响马无疑,见着本官,还不速速束手就擒!”
“刘泽清”这个名字一出来,那些乡民打扮的人都静了下来。
刘泽清心中暗暗恼怒,他原本是想着隐瞒行踪在这里歇上一夜,所以才会杀人灭口。现在为了摆脱这些好管闲事的乡民,却不得不主动泄露行踪,对方有三四百青壮,而且各执刀兵,想要杀光灭口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“各执刀兵?”
猛然间,刘泽清意识到不对,这些乡民手中的刀兵,也太过齐整,竟然没有谁手里拿着粪叉锄头木棒之类他们应该拿着的家伙,而个个都是刀枪,甚至还有人手中有火铳()!
一般乡民,有些零散武器就罢了,怎么会个个都有?
这疑惑一浮了出来,刘泽清身体不由自主地便向后退,而乡民当中,也暴发出一阵狂笑。
“果然,刘泽清这狗官在此!”
“牛哥,老牛,刘泽清真在,快来啊!”
七嘴八舌闹哄哄的声音响了起来,人群左右一分,紧接着,二十骑从人群后出来。
为首的,骑着高头大马,头顶黑盔,身着绿衣,黑盔上的面具放了下来,手中一柄长刀。
这个形象,刘泽清就算没有见过,也从疯传的说书人口中听到过。
在滁`州战役之后,麻子柳敬亭亲自到了滁`州,访问当地经历过那一场大战的百姓,从滁`州一直回溯到庐`州,创作了一部评书《滁`州传烽录》,其中跌宕起伏激动人心者,便是“牛魔王断桥残血、花双刀平沙落雁”一节,花了老大篇幅,形容俞国振麾下两员勇将齐牛与田伯光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中杀敌的。
这其中自然七假三真,到处都是夸大其辞之处,可是如今的大明,正是市民文化繁荣之时,不唯南`京、扬`州这般的大城,便是曹州这样的小地方,也有不少寻欢作乐之所。这《滁`州传烽录》甫一出来,便到处流传,刘泽清听过两回,虽然对其中颂赞俞国振与他的家卫的内容不屑一顾,但是对其中几个人物形象,还是记忆深刻。
“齐牛?”他嘶声道。
个头这么大的,唯有齐牛!
“狗官,竟然认得牛哥,哈哈,眼睛倒没有全瞎!”
“哼()!”齐牛冷哼了一声,村子里的血腥味,让他血上浮起了躁热,这是他想要放手施为时会产生的反应。在俞国振的教育之下,有一个理念深深扎入他的心中。
以杀止杀、以暴制暴!
“俞国振……俞小狗,这是俞小狗的诡计!”
这一刻,刘泽清总算想明白了。他不知不觉中,钻入了俞国振布置之内,他的每一步选择,都是俞国振诱导的结果!
在他那侄子刘之轩得罪了俞国振的那一刻起,俞国振对他已经产生了必杀之心。此前种种故布疑阵,为的都是让他先脱离自己的老巢曹州,接着再离开自己那两千护卫!
而在济`南城里颜继祖与张秉文的种种变化,满大街的文告,还有从巡抚府里打听来的那些消息……竟然都是那俞国振遥控的?
“刘泽清,你这闻香教余孽!”齐牛喝了一声,长刀遥指:“授死吧!”
“杀,杀,杀了他们!”刘泽清厉声高呼。
他的亲兵迎着齐牛冲上去,而齐牛为箭头,二十骑家卫都放下面甲,他们开始加速。弯刀在暮色中映出晚霞的光芒,虽然还未劈中敌人,却已经沾上了血色。
李青山与李明山屏着呼吸,看着齐牛他们冲了出去。
他们也没少与人厮杀,不论是同官兵,还是同响马,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骑兵。
一往直前,带着扫荡一切的锐意,以二十骑,便突入了百余敌人之中!
他们所到之处,摧枯拉朽,血浪双分,猬聚在一起号称精锐的刘泽清亲卫,竟然就在他们的一个冲锋中崩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