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且不去说她,单说师弟你,师弟可见了李岩?”
“收着师兄的弟,我整理了一些事情便来了,原本是想年前赶到,却不料拖到如今。我未曾见到李岩,莫非师兄也请了他?”
“正是,请他来新襄,只可惜他尚未见着南海伯,听闻朝廷封爵之后便走了。我料他只怕会去投流寇……虽然劝了许久,却还未劝回来。”
李岩便是那位俞国振回新襄当日离开者,他颇有文武之才,又有战略眼光,癸泉子召他来,原是不忍他一身本领埋没。结果他到新襄之后不久,便听闻俞国振被封为南海伯,于是毅然北返。
“流寇?我倒不觉得是流寇,如今朝廷无道,君昏臣乱,谁是寇还很难说!”
宋道人冷笑了一声,他也是个不得志的,虽然自诩有满腹才华,又习得星相之术,故此对于不用他的朝廷,根本没有什么好感。
“嗯?”他的话让癸泉子心中一凛,正容道:“你何出此言?”
“我与举人牛聚明善,牛聚明有言,太祖皇帝起兵之时,行事也不比如今流寇好上多少,后来得人指点,方有‘高筑墙广聚粮缓称王’之方略,最终得有天下()。若是有一人指点流寇,使之知经营屯聚之道,只怕当今朝廷,再无人心了。”
癸泉子脸色微微一变,这宋道人所说不错,若是流寇也知道收揽人心,而不是一昧靠劫掠裹挟,大明的江山,只怕真的会不稳了。
“不过流寇如今势衰,八大王张献忠虽然狡黠,却不是个人主模样。新闯王李自成兵微将寡,被追得到处游走,若不是去年建虏入关,朝廷将卢象升调任宣大,只怕这两伙都已经被灭了。”
癸泉子虽然僻居于新襄,但新襄的情报系统,特别是《新民速报》的存在,让他可以得知天下之事。去年卢象升与俞国振联手,擒获了闯王高迎祥之后,高迎祥残部在高一功的带领下,与李自成会合,奉李自成为新的闯王。卢象升正要穷追猛打,偏偏此时建虏入寇,崇祯顾头不顾腚,调他前去督抚宣大,以兵部侍郎衔接替自尽了的梁廷栋。李自成这才得到喘息之机,但好容易壮大了些实力,与其余寇渠联手正准备大干一场,又被冒出头的陕`西巡抚孙传庭一顿胖揍,不得不逃窜入汉中山里。
而另一路贼首八大王张献忠,被史可法督左良玉,赶入了英霍山中,如今也是偃旗息鼓,似乎不敢出来为乱了。被任命为湖广巡抚的方孔炤,正在湖`北练兵,对张献忠严防死守。
可以说,崇祯十年初的时候,剿寇的局面还是一片大好。
“孙传庭乃人杰也,李自成新为贼首,众心不服,还需时日。但左良玉未必是八大王对手,张献忠如今已经熬过最难之时,他要等的,就是青黄不接之际,再乘势回湖`北、中州。有一件事情你是不知道,旧年中州已有蝗灾,我料今年,整个中州,一直到陕、鲁之地,怕都会起蝗。天灾再一加**,啧啧……”
说到这的时候,宋道人的声音里没有多少同情,反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()。癸泉子看了他一眼:“越是此时,就越要仁主,非南海伯不能救万民也!”
“你总将南海伯挂在嘴边,我倒是想要知道,你眼中的南海伯,当真是天下英主?”
“当真!”癸泉子斩钉截铁地道。
“比之汉高、光武,唐宗、太祖如何?”
“汉高光武何足论也,唐宗与本朝太祖,只怕也逊一筹……别的不说吧,你也是到了新襄的,一路来,觉得此地如何?”
“不意秦乱之际,竟有桃源之所。”
无论宋道人对俞国振的观念如何,这一点他是不得不承认的,俞国振治下的新襄,比起大明其余地方,简直就是秦末乱世时躲避战火的世外桃源。
“自南海伯遣人初至此地,到如今不过四年。”癸泉子笔了四根手指:“你举的诸位君主,孰人有这等本领?”
“至于武功,想必就不用我说了,你既然来到新襄,当知俞公子战无不胜之事,若非如此,他岂可以区区布衣之身,一跃而爵封南海?”
宋道士凝神好一会儿,想到自己在新襄的所见所闻,这座年轻的城市,有一种让他极为震憾的活力。他沉吟了好一会儿,点了点头道:“当以年纪而论,除了唐宗,其余三位在这年纪上,都比不上南海伯。”
“总之不必着急,你既然来了这里,先看看再说。”癸泉子见他承认这一点,便笑道。
他相信,只要真正沉下心来在此观察几日,自己的这位道友,必然会为新襄和俞国振所折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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