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年,的确非常诱人。
如果再给曹操四十年时间的话,一统天下的梦想,能够在他手上完成吗?
在他统治之下的国家,埋藏了如此深不见底的积怨。
或许曹操能够凭着他用人的独道眼光,出色的军事才能,还有身边那么多杰出的将领与谋士,利用军队不断地征伐,最终确能一统天下。
只不过,这样得来的天下,在他手上又会是什么模样呢?
“让我去深山修行,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。”曹操冷笑道,“所以我问左慈,如果我随他去深山修行的话,这个国家要交给谁来管理,这些百姓们要交给谁来负责?”
“他怎么回答?”周扬问道。
“他居然说交给刘备。”曹操不屑地道,“这江山就只能是姓刘的江山吗?这个社会就只能永远维持这样的社会吗?所谓的儒家思想,可以拿来当饭吃吗?”
“不可以。”周扬如实回答。
“于是我假装答应他,等我嗣立继任者结束之后,再考虑是否加入丹鼎派。”曹操笑道。
“所以那晚的宴会,左慈前来迎接岳父大人了,对吗?”周扬恍然道。
“恰恰相反,其实是我在迎接他,”曹操想了一想,又道,“还有他懂事的徒弟,也在迎接他,就让他自己好好看一看,姓刘的江山在我的手里,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吧!”
“最后左慈成了杀死耿纪的替罪羔羊。”周扬得出了这个结论,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。
“东方朔确是一个人才。”曹操赞道。
不可否认曹操是个治世之能臣,江山在他的手上,只会越来越繁荣,百姓的日子也会一天天富裕起来。
可是这个国家并不仅仅是由顶层的政府和底层的百姓所构层,还有中间那一层可怕的士族。
那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,插在了这个金字塔的中间。
不去动它的话,一切如常。
然而若是有人将这把宝剑拔起来,就会拥有了将这金字塔斩成两断的力量。
曹操自然也知道这一点,但他并不想去顺应去妥协,他试图慢慢摸索出自己的方法,试图建立起一个完美的法制社会。
这在一千多年以后的今日,仍没有真正实现,更何况是现在。
因为这世界存在着一种名叫潜规则的东西,曹操似乎也逐渐摸索出来了。
于是他最终妥协,但那只是表面上妥协而已,心里仍然对这种思想极其抗拒。
从他年轻时代开始,就是一个让贪官污吏、不法份子所恐惧的恶梦,曾经在洛阳、济南干出轰动朝野的事情。
直到终于掌握至高权力的今天,他更希望靠着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出那完美的社会。
也许四十年不够,四百年也不够……
“可是,岳父大人。”周扬再次开口要求道,“小婿还是希望离开这种勾心斗角的政治环境,宁可您派我再去以身犯险,潜入吴国或是蜀国,至少比这要单纯许多。”
“如果可以的话,我也希望能满足你的心愿。”曹操叹道,“可是这个国家目前的形态,你也看清楚了。”
“看清楚了。”周扬点了点头道。
“这个国家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保持平衡。”曹操指着周扬,语气转锋道,“因为你就跟那姓刘的一模一样,假仁假意,区别只是刘备适应了这种政治环境,而你还没有适应而已,你需要的也是时间。”
“我……和刘备一模一样吗?”周扬蒙心自问道。
自从他第一次杀人,直到后来杀的人越来越多,一直都感到心里越来越多的罪恶感。
可是在曹操眼里,这种罪恶感仅仅是因为还没有适应。
二十多年了,还没有适应吗?
似乎曹操自己也意识到了,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,这个国家确实需要像刘备这样的人,而周扬就是这样的人。
所以要以这种所谓“假仁假义”的形象,继续扮演天下的救世主吗?
周扬早知道自己只是曹操的筹码之一,小皇帝也是,曹操的兄弟、妻子、以及那些为他而死、忠心耿耿的武将们,甚至是他的儿子们,全部都是他的政治筹码之一。
不过这也是事实,仅管他与大家确实存在着感情。
但是一个政客,绝不会让感情牵着鼻子走。
周扬算不上是一个政客,可是却要为曹操走上政治这条无奈的道路。
一统天下就是需要付出残酷的代价,就是要让自己真正冷酷起来,无论面对任何人,只要是为了达到目的,就必须不择手段。
“所以,你必须继续留在许都。”曹操深深吸了口气,又道,“帮助我,帮助子桓完成一统天下的梦想,这也是你的梦想,难道不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