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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七章 和衣睡倒人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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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的,大人,这石头和密州石不一样的,军中有识者说,这石头可制迷魂药”,那军官申辩道。

军官的声音太大,酒店客人的目光都向这里撇来,赵兴把袖子一甩,借袖子的遮盖,把那块石头捏在手中,大声说:“蠢材,开什么玩笑,退下!”

那名军官领会了赵兴眼色,连忙弓身跪下。赵兴趁人不备,将石头塞进怀里,他心里充满期待——传说中的迷魂药竟然能如此揭开神秘面纱,它会是什么?

赵兴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,感觉手中的石头有点软,手稍一使劲,都能搓下一点粉末,他有点好奇,正想找个隐秘的地方看一看手中的石头,没想到客人当中一个走访郎中模样的人仰天大笑起来:“笑死我也,他说的不会是密州寒水石吧,哈哈哈哈哈,这玩意能做迷魂药,世人都知道——至少五百年前,人都知道了,还宝贵的跟个秘密似的,笑死人也!”

一屋子的客人都哄堂大笑。

赵兴从袖子里面取出那块石头,仔细看了看,这石头的模样有点熟悉,他向那位郎中晃了晃手中的石头,好奇的问:“你确信,这是寒水石?”

那位郎中眼角都不往这里撇:“密州寒水石,也不是什么宝贝,我怎能认错?!”

这是什么寒水石——赵兴张了张嘴,真想喊出它本来的名称:明明是石膏石呀。

赵兴一生气,恨恨地将石头掷到地下,石头啪地一声,顿时摔成几瓣,他招手唤过那名军官,指着地上的碎石头大骂:“这玩意做迷魂药,不够丢人的钱。我告诉你,你还不如学韦小宝——那厮拿石灰当迷魂药,至少能迷人眼睛。”

那军官有点狼狈,旁边的郎中摸着胡子,很好奇的问:“韦小宝是谁?我只知道南朝齐梁时,道士陶弘景在《纲目》中谈起过寒水石。却不知还有韦小宝,他也提过寒水石?”

赵兴看了一眼李之仪,后者马上回答:“不错,《纲目》中记载:寒水石,其性属阴,其气大寒,其味辛咸,入肾走血,除热之功,同于诸盐。而肾五行属水,此物入肾走血,故名‘寒水石’……按《纲目》上说,此物确实能做迷魂药,还能止血。倒不记得还有一个名叫韦小宝的方家,记录过别的什么迷魂药……那石灰真能做迷魂药吗?

“想啥呢?”赵兴郁闷的反驳一句。旋即,又好奇的问:“这玩意怎么就‘属阴’了?”

那位郎中不屑地看着赵兴,答:“啊,这东西需要大火煅烧数日,才能驱除寒性,然后作药引使用,你想,大火都要烧了好几天,可见其性多么阴寒。”

店中的旅客一起点头,口称:“寒!寒得很!”

郎中继续炫耀:“肾走水经,五行属水,此物阴寒若此,自然有除热之功,其沉于肾,自然属水,入肾之后,阴寒之气一逼,人必定昏迷不醒……”

店中的旅客一起点头,口称:“水,水得很!”

赵兴摇摇头,以恍然大悟的口气说:“原来,只要用火烧过才能用的东西,都是‘属阴’啊——其实,这玩意能止血,我信!因为煅烧就是个脱水过程,等熟石膏再遇到血液里的水分,又变成生石膏,结成硬块,所以能止血。但它的止血的功效与阴阳五行八卦无关呀……嗯,算了,跟古人说这些没用。”

跟宋人说这些,他们或许不能理解,但旁边一位一赐乐业童子听懂了,他突然吐出一个古怪的词。这个词是由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发明的,时间大约在秦代,他写了一本书,书名用了这个词,现代把这个词翻译为‘化学’。大多数西方语言中都原模原样的照搬了这个词的拼写与发音,所以,这个词最后成了世界通用语,而亚历山大写的那本书,则被称为‘世界第一化学书’”。

赵兴听懂这个词,赶紧问那个一赐乐业人:“你能搞到这本书吗?”

这名一赐乐业人是刚从非洲被接回来的,他多少知道一些欧洲的科技,但知道的并不多,对赵兴的回答,他摇摇头,答:“我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奥秘,只是听到大人说的话,似乎在描述‘物质变化’,所以用了这个词——化学,没错,大人说的就是化学变化。”

一赐乐业人虽然是语言天才,但这名小孩才八岁,来中国几个月的功夫,他能听懂赵兴的大部分话,但很多词汇依然无法正确表达,所以他的这些话是用阿拉伯语说的,胡姬喀丝丽在旁边做了翻译。

张用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,他看着赵兴的队伍只想发笑,等喀丝丽说完,赵兴挥手让那名一赐乐业儿童退下,他插嘴建议:“离人,我听说你府里成年人不多,许多重活都是倭女担任,孩子们根本帮不上忙。你看,我跟你说了几次,叫你调几个团练过去,帮着照看门户——小孩能管啥用,回头我给你拨半个都去。”

赵兴斜眼看了张用一眼,摇头拒绝:“你不清楚,小孩有时比大人还有用。再说这些孩子都是我的学生,我以前跑来跑去,安定不下来,这次总算安定片刻,打算亲自教教这些学生。”

张用一听,来了精神,他的浑家徐氏也直在背后戳他,他赶紧接话:“离人,我一武夫,恨自己学问太少,几个孩子不成器,你要办学,休忘了我家孩子……哈哈,离人是谁,是大苏学士的入门弟子,几首名曲轰动汴梁,我孩子跟着离人,要能学上一两成本事,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。”

张用嗓门大,他嚷嚷完,正好一个提着果篮的汉子走到赵兴跟前,听了这话,赶忙弃了果篮,纳头便拜。

酒馆里这种像客人献果子香药之类的小贩,宋代谓之“厮波”。

赵兴觉得纳闷,旁边过来一位“行菜”,叉手向赵兴问安,并指着脚下那个叩头不止的小厮说:“官人,此人名唤叶学敏,小的名唤齐国贞——这名字都是苏知州起的,那年密州大荒,小人等父母全部饿死,幸由苏知州出面,找城中富户收养,小的每才得以活命,今日学士弟子在此,我等叩拜了。”

赵兴郑重回答:“今日,我就受了老师遗泽。”而后他端坐在椅上,坦然接受了两位小厮的叩拜。

叶学敏叩拜完毕,起身将果篮奉送到赵兴面前,口称:“听说恩公要吃黑桃,这山野水果,不值几个钱,小人便敬献给恩公。”

齐国贞也在旁边说:“恩公,这种山果果肉乌黑,世人都不敢食用,也就村夫们捡几个吃吃,可有人见其黑得吓人,称其有毒,恩公身份尊贵,可不敢随意食用。”

赵兴笑得很开心,他冲陈伊伊使了个眼色,陈伊伊在怀里掏钱,程阿珠唇上带着笑,说:“无妨!我家官人在乡间时,也素有‘神医’之称,他既然说能吃,便一定能吃了。”

说罢,廖小小已经从果篮里取了个黑桃,拨开果皮咬了一口,向赵兴说:“官人,甜,果然是甜。”

陈伊伊也跟程阿珠一样,对赵兴有盲目的信任感,听到廖小小的话,她懒得跟这些小贩纠缠,硬将几枚金币塞进小贩手里,蹦跳着跑到果篮边,看着那些水果,惊呼一声“好大个”,而后随手抓起一只,用桌上的茶水冲洗一下,便啃起来。看的赵兴直心疼嚷嚷:“这可是小龙团啊,高娘娘禁造小龙团多年了,这可是老师从京城里送来的上等存货,你竟然拿它洗果子……”

叶学敏、齐国贞捏着手里的金币,不知该如何是好,赵兴哀叹完,转向叶学敏,问:“这种果子你熟悉吗?会不会栽培?”

叶学敏叉手不离方寸,答:“恩公,这果子野生野长的,无须栽培,乡人也就在秋落时分,栽几个换几文钱,因这果子乌黑的吓人,敢吃这种果子的都是大胆之人,所以此果又称‘憨大胆’……至于栽培果木,小弟倒也精通几手,不知大人要寻什么果木?”

听到“憨大胆”这个词,正在啃果子的陈伊伊、程阿珠停下了嘴,脸色有点不满,这不是寒碜人吗?

赵兴话接的很快,让两女来不及发泄:“我正打算栽培这种果子,回头你去密州团练衙门找我,我找几个军汉挖掘几棵此种果木,种在我的园子里,便由你负责照顾,怎样?”

张用见叶学敏还在犹豫,立刻喝斥:“这是密州团练签判大人,你小子好运气。签判大人给的工钱是别人的三倍,你有福了,还不快回家收拾东西,等我们回去的时候,可去官衙找我。”

叶学敏千恩万谢的走了。陈伊伊看到有点怏怏不快的齐国贞,便含着桃子说:“小齐,今既然遇到了,也是一份缘分,我家府上还缺个守大门的,你也来吧。”

齐国贞连忙跪下千恩万谢,等他告辞。张用指着篮子里的黑桃,看着赵兴一妻一妾吃的满嘴淋漓,小心问:“离人,不过是山沟里的野果,长相如此凶恶,你怎么要把它种在家里……你过去真有‘神医’的称号吗?”

这话廖小小倒有权威,她说:“这倒确实。听说大苏学士幼子生病,御医前去治病,都被我家官人轰了出去。稍后,小小我也病了,也是官人出手救治了……连京城著名女助教‘媳妇徐’都拜在我郎君门下。”

廖小小说这话时,已经想通了,她赶紧招呼胡姬将水果清洗完毕,自己也拿上一枚吃了起来,赵兴则边把玩水果,边回答张用的话:“这种果子……它开花甚是鲜艳,花期漫长,要到秋后果子才能成熟。将这种果树移植在庭院里,可以看到三五个月的花期,开出的花红艳艳的,甚是可爱,很是喜庆!”

赵兴前不久在官宴上,曾引用了《山海经》中的故事解释了海外诸国的情景。张用虽然没有参加那场宴会,但那次会后,赵兴“博闻”的名气传扬开了,对赵兴的解释,张用也深表信任,他稍稍打消了疑虑,也伸手抓起一枚果子,才放到唇边,又问:“你怎么不吃?”

这群人在吃这种水果的时候,店里的客人都在观察,看到赵兴始终不动嘴,当张用问这话时,他们的目光也透出了相同的疑问。赵兴哈哈一笑,将手边的那枚果子塞进嘴里。

刚才赵兴介绍这种果子的来历时,中间磕巴了一下,当时他本想编出一段神话传说,但想来想去,实在不好解释这种独一无二的乌桃记录自何方,此刻,他边吃边想,尽量想把神话编的玄虚一点。

“我在道家一本符录书里头听说过这种乌桃,据说这是广成子炼丹,遗落人间的一枚丹丁,传说它能治很多怪病,能延年益寿,起死回生……春秋战国时,齐桓公大会诸国,曾经有一位人发现过它的身影,此后再无典籍记录。

我老早听说:这东西就隐藏在密州一个山沟里,果实乌黑,天下间独一无二。当地人不知,以为其有剧毒,但它可能是广成子的‘乌精丹’,所以色泽……”

店内的客人听了这话,相互看了一眼,有的准备起身离去,张用眼珠转了一下,突然一声大叫:“休走!都坐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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