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边很安静,就算被她这么直白数落了,对方也显然没有反驳的意图。大小姐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,散在空气里,就像是无声而细微的喟叹。
……
他真的还是老样子,总是微笑,也习惯微笑,再难过再悲伤的时候,就算是痛到极致了,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,眼神还是会柔和得不成样子。
无论遇见什么事,只要可能,他都会独自处理好,不多言,不抱怨,始终带着一身的温暖气息,继续为身边人保驾护航。
——晴天雨天,顺流逆流,他都是触手可及的坚实壁垒,静默,无言,却会陪你一路前行。
……
卢大小姐等了一会,算是意料中的,没等到他半句回应。
于是她终于叹息出声。
片刻的沉默。
“等着就好。”天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,Lucas侧头去看的时候,她脸上甚至已经有很明显的倦色浮上来,可声音听起来却很清醒,很平稳,不泄露任何担忧地,非常镇定地,就这么告诉他:
——“他已经答应过我……我想,他没那个胆子骗我的。”
她答应过的事,就一定会做到。所以相应的,答应了她的事,也一定不可以反悔。
“不然等他出来了……嗯,我分分钟粉碎性骨折了他→ →。。。”
“……”
即使心情再沉重,一听天晴这么说,Lucas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:“怎么说他的身体也……你这样说……”
客啦——
连眼睛都没睁的卢大小姐,只是熟练地活动了一下手指。
“……算了。”
Lucas停顿了一会,看看手术室,再看看天晴的神色,目光游移几个来回之后,他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,“你们两个的账,等他醒来,你们自己算清楚就好。”
“当然。随便插手的话,就连你一起粉碎性骨折了。”
“……我会尽量避开的,请当我不存在。”
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了。
这是卢天晴式的安慰,而Lucas恰好就读得懂,所以没有再多说半个字的必要。
而这是他们最常见的相处模式。
这两个人之间是太熟悉了,看得穿对方眼角眉梢的每一个小心思,听得懂彼此每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短暂停顿所包含的潜台词,目光交换,就能把最无法言说的情绪顺利传递。
那甚至是一种气场的天生契合。
所以就算中间曲曲折折,分开了这么久,一见面,也还是可以成为对方最贴心贴骨的知己。
——一生中总有太多人要擦肩,聚聚散散,来来去去,又有多少可以长久?可是,如果能遇上这么一个人,彼此了解,曾经相爱,和平告别,最后却还可以回到对方的生命里,互相安慰,无言支撑,至交好友……
很庆幸。
这是太值得庆幸的一件事。
无论是天晴还是Lucas,他们心里都很清楚,对彼此来说,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。
视线滑过天晴的侧脸,Lucas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,眉间却缓缓松开了一点。
够了。
其实他比Billy更早就了解到,“够了”这两个字,有时候也是一种释然,一种感恩。
而且……难得她答应了一起去新西兰,就算是不想因为食言而被她打到骨折……
Lucas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。
——你也要争气啊,Bill少爷。
再也没有谁说话,也再没有需要多说,两个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等待。
直到一阵脚步声突然打破了安静。
卢大小姐和Lucas同时皱起了眉。
这是天堃集团继承人动手术的大日子,整个楼层都已经被保镖看守起来,人为戒·严,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干扰到手术进行。
他们两个等了这么久,别说这么多人同时跑来的脚步声,就连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出现过。
现在会这样……
大小姐立刻就睁开了眼睛,身体也坐直了,Lucas则是已经站了起来,目光安静,背脊挺直,姿态端正。
——虽然不明显,但是以这两个人的性格,会这样反应,已经是毫无疑问的警戒状态。
也的确就是该警戒的。
“先生,小姐,请立刻离开!”
不知道算不算出乎意料,跑进来的几个人全都一身警·服,神情紧绷,到达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将他们带离,用词礼貌却语速飞快。
“这里立刻就要戒·严,请配合我们的工作!”
……看吧,果然是出事了。
和Lucas对视一眼,卢大小姐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意思,顺从地被警·务人员带出一定距离,然后什么话也不问,直接就准备去下一楼层。
“希望Uncle Gao那边还好。”
本来按大高先生的意思,他是希望守在手术室外的那间休息室里,一直等到Billy手术结束的。可是Bill少爷却不愿意,在进手术室之前,他很坚持地要求父亲去六楼贵宾室休息。
——这场手术据说要进行七八个小时,而这期间,他并不希望父亲一直提心吊胆地守在门外,看着手术中的红灯亮起,再眼睁睁地等着它熄灭。
那样的一分一秒,都是难言的折磨。
……他不忍心。
甚至Billy已经私下交代过Lucas和院长,必要的话,可以适量给他的父亲服用一些助眠或镇定药物,让他好好睡一觉。
可现在倒好,大少爷都已经被麻醉得不省人事了,这时候却偏偏有一群警·察匆忙赶来……
会是什么好事才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