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过客匆匆,车站是个过虑器。滤去了肉身,滤去了魂灵,只留下银两。)
春霞对肖炳恒的认识正如父亲任敬贤对他的评价。从小到大,肖炳恒一直象关心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关心着她。虽然哥哥春耕也很宠她,但他经常在外遛达,不能象肖炳恒那样天天在家。所以,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,都只有肖炳恒及时出现来帮她。在春霞心里,肖炳恒是个有爱心,负责任,很能干的强大的男人。她当他是保护神。她真的很想成为他的女人。在她看来,母亲连莲的不支持并不能动摇她爱他的决心。问题是她不能为肖炳恒对她的感情定性。肖炳恒对她的好是否相关爱情,她不能确定。她找机会跟他接近甚至贴近,想激发他的热情;想听到他的心声;想得到他的拥吻。可他就象个马大哈,总是那么粗心。她想过直接了断地向他吐露心事,又总是决心大,胆子小。她觉得无法启齿。她拥有乡里妹子最美的特征,那就是怕羞。
对肖炳恒来说,对春霞的感情好象是亲情多过爱情的那种。他一直以来就当春霞是妹妹。虽然到了青春期,偶尔也有异样的想法,却总是乍闪即灭,如同流星一瞬。然即便如此,亦不能断定他和春霞之间就不能擦出爱的火花。情感这东西,本不是一成不变的,其俨如不同源头的两条水系,只要始终朝着对方流淌,就必有交汇的可能。但连莲的态度,恰似分开肖炳恒与春霞情感河流的长堤,最终将这种可能的交汇化为乌有。
搬弄是非的人,并不是都有歹毒的心肠和恶毒的计划。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为无聊的时候寻找排解寂寞的主题。有的则仅仅是图个嘴巴快活而已。糟糕的是其所造成的直接危害,不只是破坏一个人的声誉,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。
晒谷场风波之后,肖炳恒变得沉默了许多。他对连莲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。以前见到连莲是直着腰喊连婶。现在喊连婶的时候,腰总是弯着。他对春霞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,以前见到春霞总是跟;现在见到春霞总是躲。连莲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。结果要到了却并不快乐。她心里难过,为肖炳恒的沉默,为春霞的失落。但她无可奈何。她不愿放弃坚持,她不想女儿将来的生活有太多的坎坷。
肖炳恒按部就班,兢兢业业地工作,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准时经沿谷路进盘龙岭巡山。沿谷路平时很少人走,因为由此出村要绕四十多公里的道。但是今天,在平时很少人走的沿谷路上,他遇到了春霞。当他骑着摩托车进谷口的时候,晨雾还没有散尽。前面不远的路上,春霞穿着棕色高跟皮鞋,一袭白衣,玉笋般立在朦胧的迷雾中。阳光洒上她桃花一样明艳的脸庞,闪耀着红润的光。
肖炳恒在春霞面前停住车,看着她不算小的行李箱,疑惑地问:“春霞,你要去哪?”
“去广州。”
“走亲戚么?”
“不是。去打工。”
“连婶她,舍不得吧?”
“我妈她,巴不得哩!”
春霞这话的意思,肖炳恒懂。除了他,还有谁能懂呢?他移开看着春霞的目光,望向了天空。
“为什么不过渡船呢?”
“临走的时候,想看看你--看着的这片山。”春霞咬咬下唇,硬是在自己要说的话后面,加多了六个字。
“春耕呢?他怎么不送你?”
“你不想送我吗?”
“嘿嘿!说哪里话,你也是我的妹妹啊!”肖炳恒憨笑。
“哥哥!呵呵!是啊!你也是我的哥哥。”春霞强笑。
肖炳恒不再吭声。他不是装傻,他只是觉得人太过聪明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。他把摩托车放稳,用尼龙绳将春霞的行李箱绑定在车后架上。他在心里想,自己和春霞之所以无法绑定在一起,不是少了一根缘分的绳索,而是多了一把分切的剪刀。
“上车吧!春霞。”肖炳恒语气中带着就义的英勇。他又一次让春霞坐自己的摩托;又一次让春霞贴自己坐着;又可能掀起新一轮风波。但今番此次,他没有选择退缩。只为了春霞一大早在此守候,只为此守候并不能守到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