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统殷看着抬到面前的几具尸体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死几个营兵算不了什么,他在山西和农民军轮番大战,战死的将官都多了去了,几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营兵,还不值得他动怒和惊诧。
真正让他又惊又怒的,是武乡义军在水井中投毒的行为,种田生产需要水、日常生活需要水,山西不是一个多雨水的省份,特别是这两年,时常有干旱,沁州地区有沁水河和武乡水穿过,水资源相对丰富,但西山村这种小山村,用水不可能走个几十里路跑到沁水河或武乡水去挑水,只能依靠村里的水井取水。
这些水井就是村子里的命脉,若有人污染投毒,必然会被全村老少群起攻之,但武乡贼偏偏就这么做了,要么就是他们残暴凶蛮、不顾百姓死活,要么就是西山村的村民对他们笃信极深、视他们如“王师”,相信他们能帮自己探水打井,所以连一村命脉都能放心交到他们手里。
宋统殷扫了眼村内翻修一新的房屋和村外连成一片的田地,答案是什么,已经很明显了,在武乡这块地方,朝廷和官府成了贼寇、武乡贼反倒成了朝廷和官府!
深深吸口气,压下自己的情绪,宋统殷挥了挥手:“把尸体找地方看好,之后送去沁州、再一起送回家乡安葬,各部要兵卒小心陷阱和偷毒,派些人去收集积雪,化成水使用。”
一众将官领命而去,宋统殷叹了口气,愁眉不展的回头看了眼村里的祠堂,他之前还想进去上柱香,如今又担心有陷阱,只能先让亲兵进去搜索排查。
就在此时,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爆豆一般的响声,宋统殷心中一惊,赶忙上马冲出村口看去,却见远处腾起一股股白烟,那是三眼铳等火器击发时窜出的烟雾,还有披着白布的贼军提着绳框框着的震天雷在头上疯狂旋转,再抛掷而出,随即便是轰隆一声巨响,炸起的雪块土块如同一朵花一般在雪地里绽放着。
无需宋统殷下令,一支骑队匆忙上马向着那片战场而去,烟雾之中有些穿着鸳鸯袄和皮衣的营兵卫军狼狈逃窜,那些袭击的贼军见有骑兵奔来,顿时如兔子一般从雪地里跳了起来,朝着山上逃去。
“宋巡抚,有贼寇袭击我军取雪的军卒!”一名将领策马而来,在马上行礼汇报着:“他们披着白布埋伏在雪地里,难以察觉,军卒靠近之后遭其火铳攒射,损伤七八个,余下的都逃回来了。”
宋统殷点点头,视线始终跟着那百来个追去的骑兵,那些贼寇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战马的四条腿?眼看着就要追上了:“抓个活口回来,本官要知道武乡贼在武乡城内的布置,还有村民粮食藏在何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忽听的一声声闷雷一般的声响轰隆炸响,远处一道道白烟窜起,那些追击的骑兵忽然大乱,紧接着,雪地里冒出了一队队埋伏的武乡贼,人人都披着白布,仿佛天神忽降,用火铳、弩箭和三眼铳射杀着乱成一团的营兵骑兵。